綜合事業(yè)局首屆讀書活動特等獎作品

作者：許丹昊

 

她是成長于黃浦江畔的上海姑娘，近代中國最繁華的都市，構(gòu)成她生活中最平常的風景；

她是畢業(yè)于北京大學的史學才女，近代中國最著名的學府，輝映她讀書時最熟悉的寒暑。

她是那個年代 “別人家的孩子”，前程似錦，未來可期。任誰也未曾想到，這個嬌小的姑娘，竟走上了遠離父母家鄉(xiāng)，和丈夫多年分隔兩地的生活之路。任誰也未曾想到，這個嬌小的姑娘，以自己瘦弱而有力的臂膀，扛起了敦煌文物保護的旗幟。

她的名字叫樊錦詩。

 

癡與執(zhí)

國學泰斗季羨林曾說過一句很有名的話來評價敦煌研究院，“前有常書鴻，后有樊錦詩”。常書鴻被稱為“敦煌的守護神”，從1943年起就扎根敦煌，是篳路藍縷的第一代開拓者。能夠與他并立得到國學大師的肯定，可見樊錦詩的地位之高、影響之大。她又被稱為“敦煌的女兒”。

“文物保護杰出貢獻者”國家榮譽稱號、“文物有效保護的探索者”改革先鋒稱號、“最美奮斗者”稱號······這一長串光芒四射的頭銜展現(xiàn)著樊錦詩光輝燦爛的奮斗人生。從1962年在宿白教授的帶領(lǐng)下來實習，她就與敦煌結(jié)下了不解之緣。此后，她扎根敦煌，與鳴沙相伴，開啟了長達五十多年的文物研究與保護的奮斗之旅。

敦煌是東西方多個文明交融碰撞的交匯點，有著極豐富的內(nèi)涵與極高卓的價值。然而，歷史上由于缺乏有效的管理和保護，風沙、盜匪、戰(zhàn)亂，都給這片土地上的文物帶來了極大的破壞。樊錦詩身先士卒，從搶救性保護入手，逐步過渡到科學保護階段，借助實驗室的先進手段，充分模擬測試，為保護文物立下了汗馬功勞，更成為了國內(nèi)文物系統(tǒng)唯一的*********古代壁畫和保護工程技術(shù)研究中心，惠及全國的文物保護工作。

面對市場經(jīng)濟的挑戰(zhàn)，她更是敢為人先，勇挑重擔。堅持在保護文物的前提下合理旅游開發(fā)，既滿足游客的需求，又全面保護文物的風貌。敦煌是全國文物保護的領(lǐng)頭羊，不僅在于敢于放棄經(jīng)濟利益維系長遠發(fā)展，更在于敢于求新求變。樊錦詩作為帶頭人，充分利用先進技術(shù)，開創(chuàng)性的打造“數(shù)字敦煌”工程。千年的壁畫借助高科技實現(xiàn)了在互聯(lián)網(wǎng)上的分享，更多的人得以領(lǐng)略敦煌文化的風采，敦煌文化也在她的堅守與執(zhí)著下，傳向更為廣闊的天地。

 

愛與真

曾經(jīng)讀過《季羨林日記》，除了感喟于老人家生平閱歷之豐富、學術(shù)學養(yǎng)之高深之外，更欽佩于老人家一切如實闡述，毫不諱言。讀《我心歸處是敦煌》也有同樣的感觸，樊錦詩從不為維護”敦煌的女兒“之名，而臆造出多少豐功偉績，甚至連親身艱苦奮斗打拼的成果也往往一筆帶過，一笑置之。在敦煌幾十年的歲月中，那種政治環(huán)境、自然環(huán)境的艱苦，身心的煎熬、糾結(jié)，都原原本本的流露在書卷里。

來敦煌從來不是她主動的要求和選擇，而是院系老師一次不成功的安排（原本計劃派后面的學生接替，卻因政治運動而未遂）；守敦煌并不是她從一開始就堅定地信念，與大城市生活的落差、婚后產(chǎn)后的切實困難也曾讓她心生動搖。我們可以想見，在那個物質(zhì)條件極不豐富的年代，處于敦煌這樣一個經(jīng)濟欠發(fā)達的地區(qū)，生存的境況是何等的艱苦。我們可以想見，面對夫妻分隔十九年，寄養(yǎng)的兒子都不認得自己的境況，內(nèi)心該是何等的苦悶。

我們欽佩英雄，但最動人的英雄并不是僅僅給人一個遠遠的偉岸的身姿，而是讓人理解他的內(nèi)心。偉大的成果最感人至深的不止是結(jié)果本身，更是得知了過程后將心比心的震撼。

樊錦詩不是那種只能讓人仰慕的英雄。雖然她的壯舉與成就毫不遜色于領(lǐng)域內(nèi)任何一位大家，但是，她的心路歷程更讓人覺得可親可近。透過這滿紙滄桑，我們才會真正的被她那句 “無論多難，一進洞窟就都忘了”所深深打動。

這絕不僅僅因為敦煌文化的魅力，也不僅僅因為東西方多個文明碰撞的雅音，更因為她，一個真實而偉大的人格，在面對艱難困苦之后，依然選擇為理想而奉獻，因堅守而執(zhí)著。

樊錦詩的丈夫彭金章，被她稱呼為”老彭“。這個堅韌的漢子，為了愛情而多年默默付出。身處繁華的都市武漢，而心心念念遠在敦煌的”飛天“；身為七尺男兒，更多的承擔起養(yǎng)育照料子女的責任；作為武漢大學考古系的開創(chuàng)者和領(lǐng)導者，為了夫妻的團聚毅然放下似錦前程，奔赴敦煌沙海。

他們的愛情是質(zhì)樸的。從畢業(yè)到確立戀愛關(guān)系，也沒有真正相守太久。然而，他們的愛情經(jīng)歷了時間的考驗、距離的考驗、貧窮的考驗、寂寞的考驗。時至今日，雖然彭金章先生人已作古，然而二老的情誼依舊醇厚如初。當朋友的電話問及”你現(xiàn)在跟誰過呀“，她脫口而出：跟老彭過。當除夕夜萬家團圓時，她會拿出老彭放大的照片，輕輕婆娑：

老彭啊，咱倆一起過春節(jié)。

 

2019年，樊錦詩獲評感動中國十大人物。頒獎詞里赫然寫道：

舍半生，給茫茫大漠。從未名湖到莫高窟，守住前輩的火，開辟明天的路。半個世紀的風沙，不是誰都經(jīng)得起吹打。一腔愛，一洞畫，一場文化苦旅，從青春到白發(fā)。心歸處，是敦煌。

我想，她就像那被時代的勁風吹抵敦煌的一顆種子，在最貧瘠的土地上積蓄力量，萌發(fā)生長。她的胚芽里有對故鄉(xiāng)親人的不舍，有對愛侶子女的眷戀，更有對這一方土地、這一片石窟的熱忱。時光飛逝，當年的嫩枝已成長為參天的巨樹，為腳下的土地遮風擋雨。你聽，長風起處，有枝頭的葉語由遠而近——

人生處處皆吾土，豈必天南是故鄉(xiāng)。